《神仙传》有一则故事:一天,仙女麻姑神游到蓬莱,看到东海的海水又比以前减少了一半,立在云端独自寻思:难道沧海又要变成陆地了?正在疑虑时,另一位仙人王方平走了过来,麻姑感叹到:“我已经三次看见东海变为桑田了。”王方平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典故便是“沧海桑田”的由来。如果用这个成语来描述湿地的沉浮变迁,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东北三江平原是我国最大的湿地分布区,其中黑龙江扎龙自然保护是一片风景如画的沃土,是我国首批列入国际湿地名录的重要湿地。丰水年份,湖面水波荡漾,池沼星罗棋布,保护区内的广布植物芦苇与香蒲绿浪翻滚,丹顶鹤、天鹅、雁、鸭等水禽悠然栖息,的确是一个富饶美丽的地方。然而,2000年前后,这片湿地保护区因连年干旱缺水,大片的保护区马上变成了盐碱滩,碱蓬群落替代了摇曳多姿的水草,无处藏身的水禽被迫退缩到残存的沙洲,更有甚者,水禽群体远徒他乡,因水干涸而死亡的鱼躺在皴裂的土地上,张着空洞眼睛扣问长天。黑龙江出台了一个保障湿地水资源的条例,决定从一百五十公里外的嫩江流域紧急向扎龙保护区调水。从2001年到2003年,连续三年调水,扎龙恢复了湿地功能。但平均每年高达一千多万元的补水成本,又成为当地政府的一大难题。有水的扎龙是美丽富饶的,缺水时的扎龙一筹莫展,它的生机和灵魂全在水源。
水的丰盈程度决定了湿地的生命力,也决定着生物的存亡和去留。如果没有保障水源补充的长效机制,任何湿地都难逃干涸的厄运。红军长征经过的若尔盖沼泽地,当年水泊密布,泥淖纵横,仅仅七十年,这里已经硬化成了高原草场。19世纪末,美国对西部进行大规模开发,短短一百年时间,在密西西比河流域及五大湖区开耕了大片耕地,一度成为经济发展的奇迹。但由于水资源利用不合理,相继带来湿地环境恶化、水土流失、野生动物灭绝等破坏性灾难,美国国家资源局在一份报告上大声疾呼:“愚昧无知,漫不经心和贪得无厌已将我国的资源糟蹋到几乎令人难以相信的地步。”
湿地化育的首要因素是水文条件。一定区域内的土壤要有长期的、暂时的或周期性的积水,才成为湿地。因而,湿地随水源的丰枯而消长。有水即成湿地,一旦失去水源保障,湿地生态系统立刻“瘫痪”,泥沼干涸,草木枯死,水禽远徒,那可是真正的“哀鸿遍野”。如果水源恢复,系统就会基本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水利学上常说的“水文条件”包括:降水、地表水、地下水、蒸发、潮汐、洪水及水深、水流、洪水周期等。其中,水源的流动形式决定着湿地的沉积物或基底特征,深度和水质决定着湿地的植被类型和群落结构。
因水的缺失,地球上已经有无数的湖泊湿地变成了荒漠。中国第二大沙漠腾格里大沙漠曾经存在过一个巨大的淡水湖。1992年至1996年,中、德科学家联合寻找古文献中提到的“消失的大湖”,实地考证了腾格里沙漠。发现这里曾经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形成于距今三万年左右,最活跃的时期,面积曾达1.62万平方公里,在距今1400年前,这一带湖泊仍有水位波动的遗迹。科学家考证发现,几千年前,世界最大的沙漠撒哈拉还是一片雨水充足、流水潺潺、树木茂密、鸟兽出没的沃土,湖泊、沼泽为这片广袤土地哺育着生机。这里的石刻和崖画上,有划着小舟追逐河马的人物,有茂密的草原及长颈鹿、羚羊、水牛、大象等,原始风情画卷,实证了数千年前撒哈拉有着丰厚的水源和优美的环境。随着气候、水文等于环境因素的恶化,滋润这片土地的水源逐渐萎缩,直至完全消失,这里只剩下满目苍夷的沙漠。
即便是当今水源富集的湿地,同样也面临着难以预料的危机。黄河、长江、澜沧江的发源地--三江源,是水量最为丰富的地方之一,它提供了长江总水量的25%、黄河总水量的49%、澜沧江总水量的15%,被誉为“中华水塔”。这里有着世界上海拔最高、面积最大、分布最集中的湿地,对调节下游水量和气候、保护全国生态安全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近年来,随着生态状况恶化,黄河发源地青海省曲麻莱县的常年性高山积雪减少了95%,黄河流经的第一个县--玛多县原有的4000多个湖泊已有90%干涸,锐减到300多个,大量湖泊干涸,导致草原严重退化,牧民不得不移居别处,黄河源头也随之出现断流。长江源头的治多县和澜沧江源头的杂多县也因湖泊干涸,加之人类淘沙金、挖虫草、大肆捕杀狐狸、老鹰等活动,导致草原满目疮痍,草场上鼠洞密布,高原鼠兔、田鼠和旱獭随处可见,众多鸟类失去生息的家园,四处流离,沙尘暴伺机而起,天然草原产草量比上世纪80年代平均下降了一半以上,给三江源带来了灾难性的危害。
湿地水源保障同全球性水资源的状况紧密相连。地球上的淡水只占总水量的2.33%,淡不的68.5%被固定在南北两极的冰川之中,便于人类利用的河流和湖泊中的地表水仅占淡水资源的0.5%。对地球生灵来说,这是十分有限的。随着人口的急剧膨胀,水已经成为世界最紧缺的资源之一。中东地区的一些国家元首一再提出,“唯一能使未来人们卷入战争的事情将是水资源的争夺。”2005年11月,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召开的第11届世界湖泊大会上,与会专家表示,全世界的湖泊干涸和水质恶化的速度惊人,世界各国应采取全面措施拯救湖泊。在全球水资源危机四伏的今天,湿地的水源状况令人堪忧,如果没有有效的约束机制补充湿地水源,今天美丽富饶的湿地也将一点点退化成历史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