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热爱绿色,是因为我的生命孕育在绿色的大地,是因为我生命的源头充满着绿色的生机,是因为我的血管里流淌着绿色的养分。
绿色,我热爱绿色,我钟情绿色。故乡曾经的山野之绿、田野之绿,在我心中无限的伸展、摇荡,并穿越岁月的时空茁壮地长满我的记忆。故乡葱郁繁茂滴翠如洗的绿色给予我生命活力,滋润我的生命成长。因此我热爱绿色,热爱绿色的故乡。
在最困难的时期,田里的瓜果蔬菜,山野品种繁多的野菜,构成滋养生命的食物。记得,村边的那些杨树,每年初春的季节,那些树冠的枝条上长出了一片片柔软的绿叶,这些绿叶自然成为乡亲们充饥的食物。将这柔软的绿叶从枝条上一叶叶摘下来,放在清水里浸泡去毒素后,可凉拌,可热炒。即使没有一粒粮食,吞下几口杨叶菜,也可使生命向前延伸!今天,在这物质丰富的时代,我那故乡的乡亲们再也不会将这苦涩的杨叶当充饥的食物了,可我总是难以忘却这“救苦救难”的杨叶。
还有,田里的苦苦菜,灰灰菜,山野里那些柔软的各种可入口的野菜,它们像一个志愿集团,构成一条挽救生命的生物链。它们以绿色展现着勃发生机,以填充肠胃的空洞挽救着生命。它们让我和我的乡亲们,度过了一段漫长而难熬的时光。
然而,我热爱绿色,敬仰绿色,崇拜绿色!
绿色是大地鲜艳的色彩,绿色是大地母亲播种的希望,绿色是精神的家园,是旅途的航标!绿色需要我们用心呵护,用手播种,用整个生命去创造!绿色是神圣而不用侵犯。因而对绿色的任何破坏和摧残,都是一种不良知的行为。可繁杂的人类从来就是良知与不良知的角斗场,这角斗场组成了一个世界。
今天我仍难以忘记播种绿色的岁月,尽管那岁月已消失在生命深处,可我总是难以忘却。那时,农村每年都搞植树造林的全民运动,每到植树季节,很小的我,总是缠着父亲要进山植树,父亲不让去,我就咧着小嘴嚎啕大哭。不知为什么,我那时就是想进山植树。是淘气也好,是乐趣也好,反正这植树一事很早就根植于我的心中。经过我的一再缠磨,父亲总算愿意带我进山植树了。父亲的愿意对我产生的欢愉的心情,不亚于现在富有人家给孩子买辆小汽车。可见,一个山里的孩子和一个城里的孩子这种满足截然不同的区别;可见,一个纯真的孩子那心灵未被玷污的纯洁。因而,我难忘我的童年,我尊崇那份纯洁。
有了父亲的许可,就像父亲每天都为我许下一个欢天喜地的年节。我每天早早起床,深怕父母把我撇下。我起床后,先是到院里看看那把钁头丢没丢失,接着就是把钁头擦磨得明光锃亮一尘不染。那段日子,我爱护钁头胜过爱我自己。那时总是感觉,肩扛钁头跟在父母身后走向大山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走进深山,在父母的指导下,我挥动着小钁,一下一下刨在山坡上松软的土中或是坚硬的石头上,我都会感到一种自豪的满足。自豪两个字,我很多年才读懂,今天我将其拿来对我当时的心情作以贴切的形容。
长辈们天不亮就进山,在那坡坡洼洼沟沟梁梁上一个坑、一个坑地刨呀刨,继而小心翼翼地把一株株幼苗栽进坑中,又是小心翼翼地培土浇水。故乡的沟梁坡洼、道路村边,就是在乡亲们一年年的辛勤培育中长出葱郁繁茂的大树的。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碧波林海,构成一幅绿波荡漾的绿色金库,唤醒了沉睡百年的大山,调节和稳定了故乡的生态平衡,保护了水土无限流失,给故乡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遗憾的是上述这美好的记忆仅停留在我的童年,在我以后的成长岁月,定格在我记忆中的是,一双双隐形的手,一把把无情的斧头,这些手和这些斧头组成的大军,使这荡人心魄的满目之绿逐步萎缩。
家乡小村有一个国营林场下设的维护山林的林业机构,四五个人每天在山里和道路上不停的检查,可就是难以消除永无止境的“滥砍乱伐!”我常拄拐站在村中的大路边,常看见林场看护人员和盗木者的交锋、争吵,甚至打斗。我离开家乡的那一年,这样的场面也未停止。后来不断听到的消息仍是“采伐、盗伐!”从未听到过培植的消息。我离开家乡时,家乡的山几乎成了光山秃岭。写到这里时,有一个词很有力的就跳上脑际:杞人忧天!
深知维护是一种正义,深知盗伐是一种卑鄙,深知绿色的消褪是生命的伤痕,可是弯曲着利益的这个老儿却永远是年轻有为!所有的物质,所有的钞票,都难以填充它无底的空洞。“欲壑难填”这个词就是对它说的,可它就是一副装聋作哑的样子。它的样子,在华夏这块很大又很小的土地上,到处遍布着它黑色的影子。它的存在,不仅让生命之绿予以消亡,更使灾难这个魔鬼从沉睡中醒来。
难以忘却,1998年那场震惊华夏的长江两岸肆虐的洪水灾难。那时我也正处于病灾的侵害中。一个突发的顽疾把我孤独无依的困在省城。一边是医生对我的顽疾无计可施,一边是术后顽疾的恶化,一边是从电视里看到洪水泛滥的场景。我每天困在那张巴掌大的床上,那心情简直是糟糕透顶。每天看着中央的领导亲临灾区指挥,看着部队的官兵,护士医生等军民团结抗洪的场面,那大脑的神经,一丝丝一缕缕都紧绷如弦。
那场灾难已深深的刻进我的记忆,也引起我久久的思索:那灾难是否是破坏生态引发的灾难?也让我想起故乡那些无形的手,那些无情的斧头;让我想起故乡的林海,故乡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地毯;让我想起童年跟着父亲进山造林的岁月,想起村边的杨树,吃杨叶充饥的艰难岁月。这时我就想起刚学会的一个词“生态!”又想起学会的一个词“环保!”
“环保”这个词已渗透到各行各业,但我不知它是否已进入人们的心脏,是否已触及人们的灵魂。从媒体不断看到林木被砍被盗,大片山林遭受破坏,山河低吟,水土流失;不断看到现代的新兴产业不断侵吞无辜的森林和土地的“新闻”;看到产业虚设、工厂倒闭、土地荒芜,倒下的林木再不会“复原”的境况,就有股苦涩的潮水涌上心头。每每这时,我只有沉默,找不到任何语言。“生态保护”、“环境管理”、“绿色文化”、“绿色生活”这些读起来简单听起来新鲜的词语,要真正深入人们的骨髓并付诸维护的行动,深知还有很远很远的路程。
贫穷不能与破坏结缘,致富不能与缺德为伍,发展不能与私欲交友。我多么不希望钻天的大树只能长满记忆,林海的涛声只能在心中咆哮。
我那记忆深处充满生机的绿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