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通榆向海湿地草原的边缘地带,六十年代初,这里曾是吉林省唯一的一处英系短角红牛繁育场。当时有草原3000多公顷,放牧草场2000公颂,有种牛400头,是一个中等规模的种牛场。
我们把草原都叫草甸子。记得当时草甸子上生长着青堂羊草,从春到秋总是有开不败的花朵,“红毛公”草能长到一米多高,“小叶章”草更是茂盛得象海上的波涛一样浪起峰谷,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来形容家乡的草原绿色生态环境是再恰当不过了。据说当时垧产干草能达到4000斤。良好的绿色生态环境赋予了这片土地得天独厚的养殖条件,优良的种畜品种曾为东北地区乃至全国的黄牛改良事业做出显著成就,先后被省市县命名为欣欣向荣的种牛场。
但是,由于人们长期以来缺乏生态环境保护意识,盲目的过垦、过樵、过牧,只有几十年的时间,原有的碧草连天的大草原,如今已经退化成了一片白花花的盐碱化的不毛之地,春天狂风卷起阵阵的碱面沙尘,豪不留情的飞向仅有的一点基本农田和居住地。
“五一”假期,我在甸子上看到了我的一个同学,如今也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家里养了60多只羊,一年四季几乎都在这片草地上守望着。
在与他的交谈中,他很无奈的说:现在是草越来越少,羊越来越多,政府还要禁牧,真不知道这段时间该咋渡过。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养几头奶牛呢?还可以舍室饲养。他说:养奶牛成本太高,而且奶的价格也忽高忽低,还要受奶商的控制,养羊个体成本低,繁殖快返本也快,价高就多卖点,不然就多养几天,自己说了算。
老同学一家四口人,妻子专门侍弄3公顷的农田,因为这里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该下雨时不下雨,该下雪时不下雪,干旱,风灾,虫害,十年九遇,一年刨除投入的成本也就所剩无几了;他负责这80多只羊的放牧,这是一家人生活的主要经济来源。每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赶着羊群出来,太阳下山后才回家,饿了就吃一口随身带着干粮。虽然辛苦点,但是,这是家里的一本活期“存折”。他还告诉我,这些年就是靠这片甸子上的绿草养活全家人的,如果没有这一群羊,早就成为贫困户了,更别说还要给双胞胎的儿子娶媳妇了。
甸子上的风很大,初春的天气反复无常,“旋风”把白色的碱面子吹向空中,飘落在我的身上。我看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绿色的军大衣,还是前几年我在民政给他弄的,虽有些破旧,但绿意尚存。
按说这个季节草刚出芽,羊嘴啃脚踩的会直接伤害草的生长,这不是加速了草原的退化吗?他说:“这些道理我都懂。政府也不让这个时候放牧,但是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羊不出来就会饿死,再说去年也没有贮备,如果购买羊草来圈养,成本就高了。等过一阵子羊稍微肥一点,我打算卖掉一大部分羊,余下的留在家里圈养,今年再准备多种点饲草,明年就会好起来的。
唠着唠着羊群走出了很远,他报以歉意的一笑,转身追赶他的羊群去了。我站在原地望着他驼背的身躯,眼前尽是一片片白花花的“碱巴腊”和一群群各色的牛羊,只有他身上的军大衣成为甸子上唯一的一抹绿色。
然而,在和他的交谈中,我也欣慰地看到了他的饲养观念在转变,生态环境意识也在逐步提高,同时也找到了种草养畜的现代畜牧发展方向,所以,家乡的草甸子重新披绿的那一天看来为时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