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世界候鸟日的口号为“保护昆虫，保护鸟类”（Protect Insects, Protect Birds）。今年的主题希望通过强调昆虫与鸟类之间的紧密联系，聚焦昆虫对候鸟生存的不可或缺性，呼吁公众关注昆虫种群数量不断减少所带来的一系列生态问题。

▲2024年的世界候鸟日是5月11日和10月12日（即每年5月和10月的第二个周六）。| 图片：世界候鸟日官网

今天的文章将带你走入昆虫王国，看看这些随处可见，令人爱恨交织的“虫子”们的生存现状究竟如何。

▲昆虫的世界五彩缤纷。| 图片：路透社

候鸟和人类都离不开的昆虫

昆虫属于节肢动物门，是动物界40个分支中的一支，也是地球上最为丰富多样的生物类群。据统计，全球范围内已被科学界命名的动物物种数量超过150万种，其中昆虫物种的数量高达三分之二，这一数字还不包括那些尚未被科学界发现的数百万种潜在的昆虫种类。

相比之下，根据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 IUCN）的统计，脊椎动物（即从人类到鸟类、鱼类等拥有脊柱的动物）约为7.3万种，占比不到目前已知动物物种数量的5%。

▲澳大利亚昆士兰博物馆中展示的各种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昆虫。背景墙上展示的是蝴蝶翅膀上蓝色鳞片的显微照片。| 拍摄：馄饨

这些数量庞大、种类繁多的昆虫在生态系统的食物网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它们不仅是全球众多鸟类、爬行类和哺乳类的主要食物来源，也在维系其他动植物物种的生存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对于人类而言，昆虫也是一种优质的动物蛋白来源，在130个不同国家的20亿人的食谱中，就包含了超过2000种昆虫。（云南的小伙伴们吃过多少种呢？）

▲2024年2月，《科学报告》（Scientific Reports）杂志上的一篇文章总结了全球各个国家和地区食用昆虫的情况。其中，墨西哥拔得头筹，总计食用450种昆虫，紧随其后的是泰国（272种）、印度（262种）、刚果民主共和国（255种）、中国（235种）、巴西（140种）、日本（123种）和喀麦隆（100种）。| 图片：Omuse et al., 2024 [3]，翻译：勺机构（非洲和亚洲仅翻译了食用≥5种昆虫的国家和地区）

然而，昆虫在地球上存在的意义远不止“吃”和“被吃”。

昆虫的授粉和土壤疏松能力为自然界的新陈代谢以及人类的农业生产提供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价值。在自然界中，野生植物的授粉过程主要依赖于昆虫，其比例高达80%。对于农作物而言，根据政府间生物多样性与生态系统服务平台（Intergovernmental Science-Policy Platform on Biodiversity and Ecosystem Services, IPBES）的数据，昆虫为全球超过75%的农作物提供了授粉服务，这一生态系统服务的经济价值每年可高达惊人的5770亿美元。

▲这只可爱的熊峰身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黄色花粉。| 图片：thatmacroguy / Shutterstock.com

在《生物科学》（BioScience）杂志上发表的一项研究指出，2006年在美国范围内的本土昆虫所提供的各项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合计约为570亿美元。其中，光是能够分解粪便和疏松土壤的蜣螂（俗称“屎壳郎”）就能为美国的养牛业提供每年约3.8亿美元的生态系统服务。

▲爱滚球球的蜣螂是土壤健康的大功臣。| 图片：网络

由此可见，昆虫在维持生态系统平衡和人类食物供应方面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昆虫数量的下滑，将会导致野生动植物的多样性下降以及农作物产量的大幅减少。其连锁反应可能会给生态系统和人类社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悄然消失的昆虫王国

然而，由于昆虫的活动能力强，分布范围遍布地球的各个角落，因此人们常常会误以为昆虫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并且“数量庞大”。而实际情况却并不乐观。

随着人类活动的不断加剧，地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改变，昆虫的数量也在全球范围内以惊人的速度大幅锐减。据统计，昆虫的种群数量正以每年高达2%的速度下降（相比之下，近年来人类人口的年增长率略低于1%）。一项发表在《生物保护》（Biological Conservation）杂志上的研究表明，在过去的150年间，全球昆虫物种数量减少了5%至10%，这意味着（至少）已经有25万至50万种昆虫悄无声息地从我们的身边消失了。

▲英国知名主持人杰里米·克拉克森（Jeremy Clarkson）在其纪录片《克拉克森的农场》（Clarkson’s Farm）中提到他的亲身经历：以前在路上开车时，汽车前挡风玻璃上经常会留下大量昆虫撞击后的痕迹。但是，现如今，这些痕迹变得越来越少。这一体会从侧面反映了昆虫的数量正在迅速减少。| 图片：克拉克森的农场（第一季第四集）

此外，2023年发表在《自然》（Nature）杂志的文章对来自全球923个地点的陆生昆虫研究进行了综合分析，结果表明，种群数量大的昆虫种类，其下降速率更高，约为每年8%。而相较于下降速率较慢的稀有物种，这些种群数量更大的昆虫恰恰是鸟类和其他以昆虫为食的动物的主要食物来源。

2019年，一篇《科学》（Science）杂志的文章对北美过去近五十年的鸟类数据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在农业与生态系统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例如控制农业害虫）的空中食虫性鸟类（例如燕、雨燕、夜鹰等）中，高达73%的物种种群数量明显下降，该比例在研究所涉及的所有鸟类类群中最高。对于候鸟而言，昆虫数量的波动不仅会直接影响到它们当下的生存状态，更会对候鸟的迁徙和繁衍产生深远影响。

因此，昆虫王国所面临的危机正在根本性地改变食物网的结构，进而危及整个生态系统。

▲这只追虫子吃的家燕（Barn Swallow, Hirundo rustica）也是空中食虫性鸟类的一员。| 图片：Ryan Sanderson / Macaulay Library at the Cornell Lab of Ornithology (ML252543321)

研究的偏倚与缺失

令人担忧的是，科研经费的分配不均以及人们对昆虫研究的相对忽视，进一步加剧了昆虫种群面临的困境。

举例而言，脊椎动物，尤其是那些深受人们喜爱的哺乳动物（比如大熊猫、虎、豹、大象等），往往能够比昆虫的科研项目吸引到更为丰厚的研究资金。在欧洲，脊椎动物的研究项目所获得的资金几乎是无脊椎动物研究项目的500倍之多。

此外，许多被资助的昆虫研究项目也主要集中于自然保护区等生态条件相对较好的区域，而在退化的农田或城市环境中，昆虫的数量可能远低于这些统计数字。因此，目前估计得出的昆虫下降速率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实际情况或许更为严峻。

▲根据2021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的数据，科学界对无脊椎动物的了解与关注显著少于脊椎动物。从图中可见，每一种鸟类种群的生存状态都已经有了相应的评估，与之相比，稳坐无脊椎动物物种数量头把交椅的昆虫却只有约1%的物种被充分评估，剩余的99%仍然处于未知状态。| 图片：路透社，翻译：勺机构

无处不在的生存威胁

在昆虫王国的大厦将倾背后，是来自多方面的全球性、系统性威胁：

● 适宜栖息地的消逝，不断吞噬着昆虫的生存空间；

● 工业化耕作的铁具之下，生态环境破碎成一个个碎片；

● 杀虫剂的滥用，直接或间接地伤害着昆虫种群数量；

● 夜晚的人工光污染干扰着昆虫的行为模式，使得它们在光怪陆离的人类世界中迷失方向；

● 外来植物的入侵打破了原有的生态平衡；

● 而全球的气候变化，更是根本性地改变了昆虫的生存环境，让它们在这场无声的灾难中无处遁形。

然而，这些不仅是昆虫面临的危机，同样也是鸟类和其他野生动植物正在遭受的浩劫。我们人类，或许也难以脱身。

▲2021年的一篇文章详细地列出了昆虫面临的全球性威胁，揭示了它们严峻的生存境况。| 图片：Wagner et al., 2021 [6]，插画：Virginia R. Wagner，翻译：勺机构

写在最后

如今，这一条条威胁，似乎成了人们耳边的陈词滥调。每每翻阅新闻，“气候变化”等字眼总会时不时跳到眼前。然而，在这信息繁杂的社会，真正把生态和环境放在心上的人又有几何？即便那些口口声声表达关切的人们，又有多少人亲身付诸实践？

说到底，昆虫、候鸟与人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依存，共生共息。每一个生命，都离不开其他生物的支持。关心环境、关心生态的人往往容易陷入深深的无力感。面对环境问题之复杂、生态矛盾之尖锐，似乎单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这庞大的体系。

然而，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绳锯木断，非一力之成。只要我们每个人都能在日常生活中改变一个微小的生活习惯，就可聚沙成塔，如蝴蝶之翼，轻轻一扇，就能掀起整个世界的风云变幻。

在日常生活中，你可以：

● 关掉不必要的灯光，让夜晚保持它应有的黑暗，降低对昆虫和候鸟的干扰；

● 减少浪费，尊重昆虫、鸟类以及农业生产人员的劳动。每一口食物的浪费，只会将你和昆虫的关系绑得更为紧密，因为你需要它们授粉、松土，以获得更多的食物；

● 少用一次性物品，无论是筷子、餐具还是纸巾，生产的源头都是一片片被砍伐的树林和一块块被侵占或污染的土地。

● ……

那些拥有自家花园或爱在阳台上种植物的你，可以：

● 尽量种植本土的原生植物；

● 慎用、少用杀虫剂；

● 在地面留一些落叶，为昆虫过冬提供栖息地；

● ……

（还有许多值得转变的日常小习惯，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支招！）

值此世界候鸟日之际，让我们行动起来，为昆虫，为候鸟，更为我们自己，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园。

▲2024年世界候鸟日官方海报。| 图片：世界候鸟日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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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https://www.reuters.com/graphics/GLOBAL-ENVIRONMENT/INSECT-APOCALYPSE/egpbykdxjvq/

[2]https://www.fws.gov/story/2024-02/world-migratory-bird-day-2024

[3]Omuse, E. R., Tonnang, H. E., Yusuf, A. A., Machekano, H., Egonyu, J. P., Kimathi, E., ... & Niassy, S. (2024). The global atlas of edible insects: analysis of diversity and commonality contributing to food systems and sustainability. Scientific Reports, 14(1), 5045.

[4]Losey, J. E., & Vaughan, M. (2006). The economic value of ecological services provided by insects. Bioscience, 56(4), 311-323.

[5]Cardoso, P., Barton, P. S., Birkhofer, K., Chichorro, F., Deacon, C., Fartmann, T., ... & Samways, M. J. (2020). Scientists' warning to humanity on insect extinctions. Biological conservation, 242, 108426.

[6]Wagner, D. L., Grames, E. M., Forister, M. L., Berenbaum, M. R., & Stopak, D. (2021). Insect decline in the Anthropocene: Death by a thousand cut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18(2), e2023989118.

[7]van Klink, R., Bowler, D. E., Gongalsky, K. B., Shen, M., Swengel, S. R., & Chase, J. M. (2023). Disproportionate declines of formerly abundant species underlie insect loss. Nature, 1-6.

[8]Rosenberg, K. V., Dokter, A. M., Blancher, P. J., Sauer, J. R., Smith, A. C., Smith, P. A., ... & Marra, P. P. (2019). Decline of the North American avifauna. Science, 366(6461), 120-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