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常熟市沙家浜国家湿地公园中，一群黑翅长脚鹬在水边休憩。郭志勇摄

中国环境报见习记者李苑

“我们为什么要建设湿地公园，是为了做成漂亮景观让人去看，还是为了给生物创造一个生存空间？湿地公园的定位和别的公园应该是不一样的。它的概念定位是保护和宣教。”江苏省苏州市湿地保护管理站站长冯育青说。

基于这样的理念，苏州对湿地公园的年度考核中，设定了鸟类因子、水质因子、宣教因子3项评价指标。其中鸟类因子评价通过夏季和冬季两次观测，收集全年湿地公园的鸟类品种和数量，再由专家按照鸟种在食物链中的地位及其珍稀程度赋分。

鸟类具有代表性容易观测

“选择鸟类作为指标，是因为鸟类在野生动物中具有代表性，是比较容易观测的对象。而且水禽栖息地本身就是湿地的重要功能之一，很多珍稀水禽的繁衍和迁徙都离不开湿地。”冯育青说：“用哪种鸟来进行评价，是我们需要考量的。我们建立了一套评价体系，根据鸟的品种、数量、在本地的稀有程度、在食物链中的地位，不同的鸟给予不同的分数。”

“不同的鸟喜欢的生活环境不一样，有的栖息在水里，有的喜欢浅滩，有的生活在灌木丛或者乔木丛里。不同的鸟喜欢的食物也不一样，有的吃昆虫，有的吃草籽，有的吃鱼，有的吃树的果实。如果一个湿地公园生活的鸟种类齐全，也就说明这个公园的生态环境比较完备，植物种类也比较齐全。” 执行本次观测调查的绿羽生态环境咨询工作室负责人范如宇表示。

在考虑引入鸟类评价指标之后，2013年苏州市保护管理站就设置了几个点进行实验。“实验效果不错。我们发现：如果公园的植物品种比较单一，采取特别景观化的高强度管护措施，经常打药除草，区域人为干扰越强等，可观测到的鸟就会越少。比如走船和不走船的湖，观鸟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冯育青告诉记者。

实验结果与湿地保护管理站希望的湿地公园管理方向是一致的。2014年这一评价指标体系就开始正式运用到苏州湿地公园的考评体系中。

通过观鸟分析生态环境问题

记者在苏州市湿地站看到了一张监测点观鸟记录统计表格的模板，具体包括日期、地点、天气、观察设备、人员、生态环境、鸟类情况等。其中鸟类情况非常细致，有编号、目、科、中文名、拉丁文名、数量等，比如编号93的针尾鸭是雁形目、鸭科，拉丁文名是Anas acuta，需要标明“阳澄湖湖面”、“两雄一雌”等信息。

“鸟的科目、拉丁文名什么的，可以事后再查证。观鸟时，最重要的是准确辨别出是哪一种鸟。”参与了本次观鸟调查的工作人员周敏军告诉记者。

调查过程中，如果发现人工喂养鸟类和存在捕鸟网的情况，还会给予扣分。对此，冯育青表示，建设湿地公园的初衷是为了给野生物种创造生存空间，人工养鸟事实上是投放一些物种进去，不仅会压缩同类野生物种的生存空间、破坏区域的生态平衡，还会对社会大众造成一种不良的宣教效果：只要买票就能看到想看的鸟。

调查结果显示，2014年上半年、下半年分别监测到鸟类33科90种、29科88种，其中太湖国家湿地公园、三山岛湿地公园、天福湿地公园鸟类种数较多。

“除了调查鸟类情况，我们还对存在的问题进行了一些分析，比如苏州湿地生态系统生境单一，大多只有适合雁鸭类的大水面，而适合鸻鹬类的浅滩很少。植物品种香樟多，草坪多，而本地落叶乡土树种的数量少，考虑鸟和昆虫喜爱的种植品种稀少。”范如宇说。

重视对园方生态理念的引导

“考评结果出来以后，有湿地公园的管理方就来问，为什么我们排名这么靠后？知道是由于鸟类种类和数量少之后，园方觉得奇怪，说我们这边生态环境挺好的，鸟为什么不来停留栖息？”冯育青说：“这就是管理理念的问题，我们评价是依据人的主观感受，还是根据生物的感受？你觉得造出来的环境对生物而言是好的，但其实不是。”

因为鸟类因子得分较低，苏州太湖湖滨湿地公园在考评体系中位次较后。湿地公园管理中心主任徐红梅告诉记者，园方对此非常重视，专门形成了一个报告，提出了针对性的改进建议和意见，主要是增加一些滩涂，减少外围人流和车流干扰，减少太湖游船影响等。

“原本我们计划建一个太湖游船码头，现在综合考虑生态环境影响等因素，园方正在重新考量这件事。”徐红梅说。

记者了解到，这个公园一直免费开放，而且毗邻环太湖大道，交通便利。“以前环太湖大道周边都能停车，所以周末及节假日过来的游客非常多，公园每年接待游客近百万人（次）。现在我们采取一些措施，减少车流量，尽可能减少对鸟类停留栖息的影响。”徐红梅说。

“建立这样的考评体系，是明确我们的管理方向——建设湿地公园是为了什么，在此基础上再考虑要做什么，了解湿地公园要怎么管理。以前是我们来告诉园方这里那里有什么问题，现在是通过考评体系让园方自己查找问题、自己进行整改。伴随着类似生态理念的引导，以及相关专业知识培训的开展，园方也会越来越了解相应的生态知识，越来越重视生态方面的建设。”冯育青说。

采访札记

转变管理理念 回归建设初衷

李苑

无论是引入鸟类评价指标，还是环境教育活动现场观鸟，我感受最深的都是一种自然生态理念：坚持用平等的观念看待生物，尊重生物真实的感受。“因为我们眼中觉得好的、美的，对某些生物来说，并不一定是好的。”

冯育青向我展示了自己在香港米浦湿地保护区拍摄的照片，没有游人如织的场面，只见成百上千的各种鸟，或在浅滩栖息，或在水里嬉戏……在浅滩上很远的地方，有一幢隐蔽的观鸟屋。“在这里，人要观鸟是需要藏起来的，为了不打扰鸟的停留和栖息。”冯育青说。

这让记者不禁联想起去过的一些湿地公园，木栈道、灌木丛、乔木丛、水面……景色也许很美，但似乎缺少了一种生气，三五成群的人流穿梭其间，生物往往像隐藏在其中的一件件展览品，随着导游的讲解被看到或者不被看到。

我想，苏州的这一整套考评体系，更像是一种方向性的引导，希望湿地公园的管理者们，能逐步转变管理理念：从打造漂亮的景观式公园、打造旅游胜地，回到湿地公园建设的初衷保护和宣教上——保护在湿地中停留栖息繁衍的各种野生生物，广泛开展亲近自然的各种生态体验、环境教育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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