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益阳,傍洞庭,滨资江,山娇水媚。我们是带着学术文稿回去参加周立波创作研讨会的。文章谈到立波文品与人品,谈到他的人格中那资江水一般的清澈,山茶花一般的素净,谈到那清溪村的田,桃花仑的树,钟灵毓秀,育出了他这样一个三湘人引以自豪的人才,育出了这人才的晶莹纯正,真挚热忱,还有那淡雅清香的秀气。
车抵益阳,驶进桃花仑时,我的心跳加速,血也仿佛翻腾起来。车子一停,迅速跳下,却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旁,那黄泥沙石路面消失了,路旁那独一无二的面包铺子也找不到了,我认准了这地方么?我的确开始进入生我养我教我的母地了么!
此行得以两次回新市渡莲庄湾大屋。一次是拜谒母亲的坟墓,通过泪眼凝视那扌不黄土。一次是陪冯牧、康濯等老同志来看大屋,却只有从颓垣断壁中想象出原来大屋的轮廓。故乡依旧如此萧索,实令人不胜感慨。为什么益阳城变化了而我的故乡却变化不大!
回益阳城我与二弟走上了益阳大桥。我们俯视着桥下的资江水,发现她已失去昔日的碧绿。那绿波上的横河划子也少多了。我们拥塞在大桥车来人往的熙攘之中,紧靠桥栏,议论着两岸的变易,寻找着幼时住屋的河边故址。
没有资江水,便没有益阳城。益阳城原本只有一条长街,是沿江岸逶迤而卧的麻石路,后来改成了柏油路。现在平行的另一条长街则是更为宽广的现代化通衢。大桥北端的农贸市场货源充足,应有尽有。拿北京任何一处农贸市场相比,就更易识别出益阳城的优越与富有。那里的鱼虾鲜活,蔬菜鲜嫩。我偕二弟故意空着肚子去寻找街头的小吃:油碗糕,炸干子,臭豆腐,白粒丸,益阳米粉……每样吃一些,把肚子充得饱饱的。一边吃着,一边夸着。与乡亲对话,逐渐恢复失去了的部分乡音。
我们找到了乾元宫,昔时是县立一小,我们读过书的地方。乾元宫东边是吴公馆,那是我外婆的家。再往前走,东行到贺家桥处,发现街南有一小小书店,叫“三周书店”。何谓三周?周谷城、周立波、周扬是也。由于好奇,走了进去。经过询问,原来经理也姓周,而且是我小学同学。攀谈起来,自然倍感亲切。环顾这狭小铺面,冷落街口,显得萧条,大概收入是微薄的,然而他表示要把铺子开下去,那神情是那样稳实、自在。
在益阳走访亲戚、同学,朝朝暮暮被热情所包围。在堂妹家,自然是亲亲热热说不完的话。我们忆起抗日战争时期,在莲庄湾,兄弟姐妹七八个,天天抗日歌曲不离口。就是到了今天,唱它二三十首,难不住我们。这些歌曲大部分出自延安,飘向四方,迅速成为中国大地的“大家唱”,什么刀枪势力也阻挡不住,培植爱国主义意识,它们起了很大的作用。
于是我想起在蔚南女中附属小学读书的时候,唱抗日的歌,演抗日的街头剧,乡村城镇,巡回宣传,还挨家挨户搜集破铜烂铁,好用来造枪炮,打鬼子。我们走到哪里,哪里就锣鼓喧天,一片火热。
当年蔚南女中校长林柏森、教导主任赖利贞,是我们敬爱的师长。湖南解放后才知道,在他们的掩护下,地下党成员开展了长期艰苦的斗争。这两位不是共产党员的共产党朋友,不知担了多少风险,不知多少回用自已的生命掩护着益阳城的精英。而林柏森解放后曾被错划为右派,后来默默无闻地忧郁而逝。赖利贞则更是无声无息,至今我还不知其生死何处。蔚南女中就在立波故居清溪村附近,想必门前草坪那数棵大杉还巍然屹立着吧,以历史的见证者骄傲而光荣地屹立着吧!
益阳,我的故乡!数十年过去了,每当我想起你,就会背诵幼时舅舅教我背得滚瓜烂熟的胜境白鹿寺中裴公亭处的楹联:
资水滔滔,淘尽古今人物。问裴公何处?云树犹存。遗址怅空亭,白鹿不来秋欲老。江风浩浩,吹开天地尘氛。喜海宇荡平,狼烟俱净。名山寻旧迹,黄花因笑我归迟。
不知怎么的,我诵着诵着,禁不住泪水滚滚而下。(周艾若)
我也说两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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