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明

汉石桥湿地位于北京市顺义区杨镇，是潮白河水系一片天然低洼苇塘地，几经变迁演化为如今北京市面积最大的芦苇沼泽，还有成片的香蒲和开阔水面等，2005年批建为省级自然保护区，面积1900公顷，兼有湿地公园命名。随着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中湿地生态系统地位提升，保护恢复不断取得成效，杨镇湿地越来越显示其重要的环境与发展意义，如生物多样性渐趋丰富，分布鸟类由过去不到100种增加到现在的226种，是全国科普教育基地，也开放参观，成为人们的精神家园。汉石桥湿地，因保护而自然、而润泽首都。

然而，20年前汉石桥湿地差点被开发建设为“京东大芦荡休闲旅游度假村”，依据当时的度假村规划，要在湿地核心区域的北边建占地3000亩的大型娱乐城，南边建高尔夫球练习场，西边是人工绿地广场，东边盖住宅区。只要度假村上马，适应东西南北基础设施高强度开发建设、运营后高强度人类活动及日后以经济效益为中心的不断投资扩建，湿地加速退化消失是必然的。得知这一情况后，时任北京市海定区人大代表的解放军空军指挥学院李小溪教授率先多方奔走呼吁，反复做当事方和有关部门的工作，并得到社会各界的积极呼应，认为汉石桥湿地必须保护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开发让步于保护了。

我们常说水是生命之源，万物因为有水，才有生命的延续，有灵性的升华，有繁华的持久，而湿地就是涵养水的，有水就有湿地，有湿地就有水，而且是高质量的水。北京潮白河、永定河、大清河、北运河、蓟运河5大水系和海淀、玉泉山、莲花池、积水潭、南海子等众多如诗如画的历史地名，代表着北京拥有或曾经拥有丰富的水资源和湿地生态系统，成就了北京古都的荣耀。然而，上世纪下半叶却经历了湿地急剧萎缩阶段，至21世纪初湿地仅占市域面积的3%，比新中国成立初期减少了12个百分点。汉石桥湿地以保护取代开发，可以说是一个重要转折点，此后经过20年的努力，北京湿地面积已恢复到6.21万公顷，接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7.5万公顷，其中过去五年恢复湿地1.2万公顷，未来还计划在恢复小微湿地上有新突破，提出到2035年小微湿地恢复不少于100个的目标。

汉石桥湿地保护从开发规划中胜出，至少有以下几点启示值得重视：

1.在以人为中心的社会环境里保护自然生态，和人开发利用自然资源创造财富获得更好发展的神圣目的完全相反，涉及既有自然保护价值又可作经济开发利用即存在二选一可能性的每一个保护，都必须努力争取，保护才有胜出机会。现在，虽然持续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大形势发生了非常有利于保护的变化，可一旦具体化，确保现实经济利益仍然是优先选项，如果不主动争取，千方百计说服、劝进保护，可能的结果就是没有保护。

2.积极发展强大的社会性保护力量，确保一批人对保护仅存无多的自然生态系统区域，有着高度敏感性、强烈责任感和执著追求精神，借以及时发现问题，对不适当的开发意向、具体项目发出踩刹车的强烈信号，提供社会讨论和政府决策参考。大家都是社会中的人，普遍希望有更好的物质生活，且习惯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存在保护的不彻底性是普遍的，如果有社会性力量经常为保护发出最强音，就有可能帮助克服这方面不足。同时社会是多面向的，社会性保护声音大一些，“保护优先”的分量才会重一些，落实的好一些。

3.深刻认识自然生态的稀缺性，世界的本原是自然物质性，然而人类已经极大地改变了世界的自然性，琳琅满目的人工作品遍布大地，显著影响到地球生命支持系统自我维持平衡的调节机制，大地脆弱性凸显，生态服务越来越和人的愿望相反。但无论发达还是发展中地区，也还都零零散散留存着一些自然地貌，很需要按照应保尽保、能保尽保的要求保护起来，就像保护汉石桥湿地一样。不要嫌弃面积小或者自然性成色不够，积小成大，慢慢恢复，都可以为适应当地环境的野生动植物提供生境，丰富生态服务造福社会，也为未来的人们了解自然史留下样本，更可作为恢复相邻区域自然性的引导和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