鲈鱼、梭子蟹、南美白对虾，听到这些名字的你，是不是食指大动、流下了不争气的口水呢？（小编：待我解封了一定要去胡吃海塞一顿！）

▲动图来自SOOGIF

异军突起的水产养殖业

近几十年来，随着爱吃水产品的人越来越多，野生渔业资源愈发不能满足人们的口腹之欲。1990年到2018年期间，全球的水产养殖业产量增长了6倍之多，而在我国，水产养殖业同样经历了急速发展和快速扩张。作为世界水产养殖大国之一的中国，其水产品养殖的产量占全球总量的58%，整个行业呈现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我们餐桌上琳琅满目的鱼、虾、蟹等有不少都出自水产养殖。

▲动图来自SOOGIF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许多水产养殖场所的兴建背后，却是以牺牲天然湿地为代价。2018年以前，围垦禁令尚未出台，沿海滩涂的开发和利用进行地如火如荼。人们凭借现代工业的强大力量，用一台台挖掘机、一根根吹沙管，筑起高堤、填出陆地，将一片片看似“荒芜”的潮间带滩涂从海浪手中夺过，把它们变成了可被人类所利用的崭新土地。同样地，内陆许多昔日的天然湿地或荒地，也被人们改造。

对于人类而言，这些改变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大面积的可利用陆地，其中有不少被开发成为了大规模的水产养殖场所。然而，对于在东亚-澳大利西亚迁飞区的众多迁徙水鸟而言，那些滩涂和湿地则是它们曾经赖以生存的天然大食堂。如今，天然食堂大幅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兴建起来的水产养殖塘。

▲沿海随处可见的水产养殖塘 | 拍摄：馄饨

那么，水鸟们对于这样的改变是否习惯呢？它们是否会利用人类的水产养殖场所呢？曾经的天然食堂没了，它们找到新的替代食堂了吗？

为了回答以上问题，复旦大学马志军教授团队的程楚钰博士研究生近期在Conservation Biology上发表了一篇相关的研究论文。论文中，作者收集了国内的相关文献并进行了问卷调查，探究我国的水鸟如何利用水产养殖场所，以及其利用程度与水鸟种群变化之间的关系。

让我们来一探究竟吧！

水鸟与“人造食堂”的爱恨情仇

该论文共汇总了79篇文献和152份调查问卷中的相关数据，以我国的水鸟为主要研究对象，并根据《中国物种红色名录》列出了63种受胁水鸟（极危、濒危、易危物种，此外论文中还包括了近危物种），对它们在水产养殖场所的活动情况进行分析，试图了解它们在环境剧烈变化后的生存现状。

▲图中显示了作者采用的文献和调查问卷的地理分布情况 | 图源：论文

研究结果表明，在我国较为常见的204种水鸟中，有141种（69%）水鸟会利用水产养殖场所，而受胁水鸟中约35种（56%）有这些场所的利用记录。这里的“利用”既包括了水鸟们利用水产养殖区域觅食的行为，也包括它们在这些地方休息，并未具体区分这两种利用模式的差别。如此看来，至少超过一半的水鸟，在一定程度上“习惯了”水产养殖场所的存在。它们能够通过吃水产养殖塘内的食物以补充日常所需的能量，也能在这些地方短暂休息，以恢复迁徙途中或是来回奔波觅食所消耗的体力。

接下来的进一步分析发现，分别约有26%的水鸟和21%的受胁水鸟会在水产养殖场所觅食。这些水鸟像我们一样，“学会”了吃养殖的小海鲜、小龙虾等各种水产品。此外，它们也可能在这些地方寻找养殖水产品之外的其它食物。我们熟知的大明星——勺嘴鹬，就是能利用水产养殖场所的受胁水鸟之一。我们的调查员就在世界自然遗产地条子泥湿地的一些虾塘里，见到过勺嘴鹬在其中欢快地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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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云港的一个水产养殖塘中觅食和休息的水鸟们 | 拍摄：慕童

既然这些水鸟会去“人造食堂”吃吃喝喝睡觉觉，那么，它们是否从此就可以不愁生存、顺利繁殖呢？实际上，水鸟出现在水产养殖区域，有三种可能的情况：第一，这些“人造食堂”能够替代天然湿地；第二，这些水鸟除了“人造食堂”以外无处可去；第三，天然湿地和水产养殖区域发挥不同的功能，例如它们会在天然湿地觅食，在水产养殖区域休息。那我国水鸟面临的实际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呢？

我们先来看看所有水鸟的结果。该研究发现，对“人造食堂”利用程度越高的水鸟，其种群数量下降的可能性越低。换句话说，虽然天然的滩涂湿地消失了，“人造食堂”却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旧食堂的空缺，为水鸟提供了新的、较为稳定的觅食地。咦？这听着似乎是个大好消息啊！咳咳，别天真，接下来的结论分分钟“打脸”，真相并不只有一个……

作者随后对受胁水鸟进行了详细的分析，结果显示，受胁水鸟利用水产养殖场所的程度与种群趋势并无显著的相关性。一些受胁水鸟确实能够利用“人造食堂”并从中受益，例如在天津鱼塘觅食的东方白鹳，以及在鄱阳湖藕塘觅食的白鹤等物种。然而，相比未受胁的水鸟，受胁水鸟总体上并未因为这些食堂的存在而明显获益。换句话说，有些受胁水鸟利用这些“人造食堂”，或许是因为天然滩涂湿地消失或破坏后的无奈之举。水产养殖区可以为一些水鸟提供栖息地，但不能为所有水鸟提供适宜的栖息地。对于大滨鹬、斑尾塍鹬等一些依赖天然湿地觅食的水鸟而言，水产养殖区域可以为它们提供较为合适的高潮期间的休息场所，但却依旧无法完全替代天然湿地的觅食地的功能。

▲在东凌海蜇塘中休息的蛎鹬 | 拍摄：馄饨

有利有弊的“人造食堂”

以上这些研究结论表明，我国分布甚广且不断壮大的水产养殖业，为水鸟提供了一部分食物来源，在维持它们的种群数量方面确实发挥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白鹭在鱼塘里大吃特吃 | 拍摄：勺嘴鹬在中国

然而，我们也需注意到水产养殖场所带来的新问题。作为种群数量不断下降的受胁水鸟，它们从利用水产养殖场所中的获益并不明显，这些“人造食堂”或许并不能替代原先的天然食堂。无论是从食物的种类还是营养成分上来说，水产养殖场所提供的食物种类和大小较为单一，食物种类的丰富程度和食物质量或许无法与天然食堂中的食物同日而语。此外，即使这些食物能满足成鸟的营养需求，但是有研究发现，在水产养殖区域繁殖的水鸟幼鸟却并不一定适应这些新的食物种类，最终导致繁殖的失败。

▲繁殖不易，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食物都得有保障。| 拍摄：馄饨

正如本文开头所提到的，水产养殖场所的建立通常会导致天然湿地的丧失。虽然水产养殖场所在一定程度上补偿了原有天然食堂的面积，但更关键的因素是水产养殖场的食物和栖息地质量是否能真正满足水鸟的需求。假如吃得不好，天天只能喝点米汤，谁都不可能长胖生娃啊！

因此，该研究的作者们在文末强调，水产养殖业的发展和管理政策，应当综合考虑生态和经济两方面的情况。水产养殖业对于人类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性不容忽视，同时，在支持部分水鸟的生态功能方面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是我们依旧需要关注受胁水鸟的情况，让水产养殖业在服务于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同时，提升其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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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Cheng, C., Liu, J., & Ma, Z. (2022). Effects of aquaculture on the maintenance of waterbird populations. Conservation Biology. DOI: 10.1111/cobi.13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