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
数顷荷塘,几片残叶,和迷魂阵一样的塘坝驮着要不是人常走几乎可以看不见塘埂的枯草丛,演示着苍桑阡陌不变的影子,点点银妆素裹,远处的那条河,和风带来的几近沙哑的水中岸上枝叶间虽枯犹劲的音律,让每年春天里都有的期望是那么令人神往。
我们每一次相逢都这样,不是在小屋里喝酒叙事,就是在田野里闲聊,不是根叔说些村里的粗俗俚语,便是我说些人生的看法和城里人的生活。有时候我还有点不太入流的文人情趣。
走过了而立、不惑、知天命这几个坎,似乎是什么都看的差不多了,浑浑沌沌几十年,也认真过,也无所为过,也努力过,也蹉跎过,马上人生就要写阶段性总结了,摆在面前的成绩,就是一个小科级,实在是惭愧。从回老家时故乡人对我的音容笑貌中,可以感觉到,我这辈子混的也就那么回事,人们背后交流的看法肯定是:不怎么着。但有一点感悟是老家人可以借鉴前赴后继的:不管是行政还是事业单位,除了要有一定的实力外,你要想发达,必须具备以下的素质,一,得会做秀,有粉搽在脸上,只要和自己粘上边的都要展示,借船出海也行,只要逻辑合理就行,不是说现在的专家领导水平都让人惑疑,教授级高工、高工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就是借一下别人的脑力,送点东西和钱,请人喝几回酒的事吗,回报可就高了,不说月薪让你偷着乐,身份一夜间上一个大台阶,以后仅政府和企业送给的评审签字费就可以让你觉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当官的就更不用说了,整天和土地打交道的老家人自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奥妙,稍微有点任途经历的人,谁不说当官美呀,可处级干部能把给别人捎的礼物吃了,过后人家问起来,就一句忘了,就可以问无愧,厅级干部就为了人家送礼不随心不到位,就可以把人家放到任途的冷板凳上不管不问,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可这就是现实存在。二是得会谄媚,得常在决定你命运的人前面走动,让人家懂得你当时的心。三是一定要摆好自己的位置,官二代自然的不用操多少心,资源可佳,如果你是从老鼠洞里来到了令人向往的白领阶层,千万不要忘乎所以,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小心役役的做好令老爷们喜欢的孙子,只有孙子做到位了,才能感动老爷,才有可能有朝一日当上老爷。四是说话办事一定谨慎,不要伤着周围的人,遇到好话别兴奋,不要和向你恭维的人掏心窝子说话,小心狗咬你,在任途上能看见你身上的血,却看不到咬你的狗,遇到不好听的话别气馁,做好自己的人和事,往前看。
妈那bi,你从来都是这样,事情办的真不怎么样,说出来倒是条条道道的,不过我爱听。
这话实在,我心里有数。要是根叔小时对学习有兴趣,或者是官二代,或者有什么裙带的,能和我在一个起跑线上,和我在一个环境里混,现在至少也是个付处级。
我望着从头顶上急匆匆飞过,不知是找父母找朋友找情人还是急着想寻点什么垫垫饥饿的小鸟,没有理会便干活便和我聊天的根叔。根叔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在我的印象里,他没有浪费过自己的人生。
当然啦,这也只是人生旅途中不同阶层的一个生活面,是我想和根叔在没有别人在的情况下卖弄的不太确切的人生经验,也许以后的年轻人根本就不会遇到,他们不需要太悲观,受点苦,受点累,受点委屈,生活还是很眷顾有情的实在人的。
我答非所问的和根叔聊着。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根叔爱听,他就爱听他没有听过的,家乡人从没经过的。我们俩是同岁,从光屁股玩泥巴,到莲池里摘莲花分享莲籽,到抄作业结帮打架,我们俩很默契,互补。根叔没有我个子高,可块儿不比我小,我俩脾气秉性截然相反,我给人的印象是柔弱迟疑无主见,他处事从来都是刚强果断扎实。按理说他比我聪明,可不知伤着那根筋了,我学习好,他一看见书就头疼。
我曾经在独处的时候想过,为什么根叔和我同岁,就比我长一辈呢。一是我的祖辈家庭条件好,结婚生育早,辈辈都这样,到我这一辈,就有了这样的结果。二是我的祖辈和他的祖辈第一次接触时,有求于他的祖辈,一叫就辈辈跟着叫到了我这一辈。要是第一种情况,那根叔现在的人品肯定是基因突变的结果,要是第二种情况,那就应了人们常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了,就算是我现在收入虽然比根叔多,实际本事也是自愧不如的。
可是,自从我跳了“龙门”,根叔的现在和子孙的未来,和我及我的子孙相比,就不会在一个起跑线上了。除非他的子孙有机遇重新奋起。
妈那个bi
“妈那个bi”这句话查不出渊源,也许从地老天荒就在这片水泊的草屋间传开了。听去粗野狂放且让人存有想象的乡间俚语,能用在很多人群和环境中,以致于现在很多人都不去追究它真正的意思,纯粹就是一句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从这里走到大世界的人,虽然十分注意文明用语,还总是在心情激动时情不自禁的用上,流露出原本粗野的本性。根叔没有走出这片天地,所以也就没有刻意地约束自己,且把这句话发挥到了淋沥尽致,每到用时声情并茂与所处环境及人的感觉十分贴切恰到好处,似有一种能悟不能言的那种乡间艺术味。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筑路公司要从生产队的荷塘中间穿过,约要毁掉千把亩高产莲藕,其中有根叔承包的五十亩,说好了国家给补偿,钱他们也知道都到了大队的帐上,可到了承包者这里,也就是平了投入稍有一点落头,再说这荷塘一占,以后可就没有了他们承包者一年上万元的纯收入了,“要想富先修路”,国家的土地,国家的政策,他们说不出什么,就是心里不是滋味,公司刚修时,他们承包户和看热闹的人就围在周围看,时不时的还说两句“妈那个bi”那样的口头语,偏偏那里的工头是外地的,不知这也就是随便说说,便对着根叔说,有什么可以向上面提呀,为什么骂人呢。这一下可捅了蚂蜂窝了,众人压拟的情绪有了理由释放,“妈那个bi”声哄起,根叔也没有落后,只看到他耳根通红,声音提高了至少有五度,眼园睁,发出的光怕人,“妈那个bi,就骂人了,咋了?为什么路不走二里地那边寸草不生的黄沙岗,偏要走这里,你们想省钱,我们就不吃饭了?”四肢大有跃跃欲试的兆头,那头一看不是戏,马上软了下来,嘴里咕噜着,有理就说,那么大声音干什么,“说什么,妈那个bi,上。”根叔话音刚落,一群人便一哄而上,把人家坐的吉普车掀翻了,把那人按在地上捶了一顿,结果可想而知,派出所来人把根叔几个人抓了去,关了半个月。我听说这事后,去看根叔,根叔只和我说了一句话:妈那个bi ,划不来。
根叔的儿子继承了他的很多优点,如身体壮实,好打抱不平,讲哥儿们义气,不过这也给他找了不少麻烦,好在通知家长去学校都是媳妇小芹去的,每每遇见这样的事,他总是用他的大手摸着儿子的头亲昵地嘟哝着:妈那个bi,以示心中的骄傲,惹得媳妇小芹总说他不给孩子和正道上引。不过让根叔不解的是,这儿子竟喜欢读书,这可不仅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点估计是人家小芹赐予儿子的,要不是好打架,弄个班干部干干是一点不成问题的,不过学习可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虽然综合评价不是那么好,可成绩单一看真是叫人心花怒放,所以每到年终根叔总要在别人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儿子,“妈那个bi ,比老子强”。自从发现了儿子的读书天份,根叔心想,自己的后代有可能跳龙门了,所以就不让儿子再说“妈那个bi 了”,因为走出去可有自己的影子啊。儿子肯定会想,让他崇拜的老子为啥不让他跟着学呢,老师都不说那样的话,书上也没有,反正听了肯定没错,最少可以得到想得到的好处。
人这一辈子,有好多事情到底都想不通,根叔这人脾气不好,说话三句能带两句“妈那个bi ”,可是经人一介绍,那么秀气显慧的小芹对他会一见终情,别说他只有初中水平,还掺有水份,人家小芹可是考了三年都是只差一分二分就上高考分数线的人。每当酒过三杯论起我们间的家庭生活,他总是说一半含一半的说:妈那个bi,人这一生,谁和谁都是定数。有一次我和根数边喝酒边聊天到子夜时分,我看只有小芹在场给我们俩倒水,便借着几分醉意大着胆子问了一个我多年未解的疑问:那年你俩去公社领结婚证,怎么跑到县城看了一个通宵电影?小芹见我问,脸憋的通红不言声,根数却傻呵呵的乐开了,妈那个bi,那都是假的,是给双方父母和街坊邻居的一个理由,其实我俩根本就没去县城。小芹见他要说,娇嗔的飞了他一眼,马上离开了。那一眼,可真是让人眼馋。和你说实话吧,那一天拿到结婚证后,咱这里不是兴让女方挑一样喜欢的东西吗,我们就去了镇上的供销社挑她喜欢的东西,你说,事儿都是往哪儿赶的,他看中的东西非要问问我,这好看吗,我呢,是根据身上带的钱给她参谋的,凡是她看中的,价格都超出了我的能力,我就说不好看,于是就接着看,最后挑了一样她不十分满意但可以接受,价格我也能接受得了,妈那个bi,我说就这吧。她一脸疑问的看了我好久。当时,我不知是咋回事,心里还很美呢,后来她告诉我,肯定是因为钱的问题。结果,由于耽误时间太久,太阳洛山了,洛山就洛山吧,肚子也饿了,妈那个bi ,左右是这一回了,干脆吃点东西再走吧。回来的路上,月亮特别明,星星眨着眼,偷看着我们这对男女,树上的小鸟也不知是做啥好梦了,哼哼声都那样甜蜜,塘里的青蛙煽情的叫着,肯定是在干那男女间的事,妈那个bi,那时,我心里痒痒的,就顺手摸了摸小芹的手,身上象有一股电流通过,激情冲动的我心里燥燥的,她没有反对,还往我身上靠了靠,妈那个bi ,我当时也不知那来的那股劲,抱上她就来到离路边较远的草丛里,结果翻了不到两个滚就掉到了藕池里,忘了塘埂的宽度了,我俩的身上弄了一身黑泥,当时也看不很清楚,只听小芹鼻子吭哧吭哧的,似乎都快哭了,没办法,我们只有把身上和衣服都洗了,只穿了各自的小衣服,畏在一起等衣服干,好在那一夜有点风,天没亮衣服就干了,要不,妈那个bi,那麻烦可就大了。不过,我觉着那一夜比洞房还美,后来小芹和我也是这样说的。真有你的,我从心里佩服根数的胆大心细。不编个谎可咋办哟,当时人们的思想,我倒无所为,小芹可咋办呀,通过那件事,我感到,小芹是真的从心里爱我了。看把他美的,就和唱戏似的。
根叔食人间烟火,是一个没有脱俗的男人,再加上我俩见面从来就不会有一点防备,有啥说啥,常把心里的话说给我听,多是男女之间的事,虽然底线不能突破,但心理活动还是有的。他初中毕业就回队里挣工分了,结婚也早,刚二十就和小芹钻到一个被窝里了,上工时避免不了和妇女们一块干活,他说,刚结婚的第二天是去地里割麦子,小芹被麦茬扎了叫了一声,被一旁的年龄大的叫嫂子的妇女听见了,开了一个大玩笑,这么细的东西扎了一下,就这么大呼小叫,晚上那么粗的东西扎你咋没听见你叫呢,把小芹羞的就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根数也没客气,她不是皮肤嫩么,那象你呀,都磨出糨子啦,当然没什么啦,地里干活的几十个人眼泪都笑出来了。当时大家多是这样取乐的,回到家他和小芹这样解释,和咱开玩笑多是看得起咱。有一次还是那个老嫂子被老弟开玩笑几乎下不来台,你猜那老嫂子咋说,有空你来吧,不就是帮你暖暖那东西么,咱这东西就是办那事的。玩笑有度才能乐,没有电视,看不到戏,平常在家就是在这种玩乐中渡过的,没有经验那才真叫傻呢,其实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就是一个乐子而已,找些焦点那田野里才有生气呀。根叔就是在这种环境中真正长成人的。有一次小芹在被窝里说只有她们妇女在一起才说的趣事,还是那个老嫂子,说到城里洗澡,一进去,全都是浑身光溜溜的,真羞。根叔对小芹说,妈那个bi,穿着衣服能叫洗澡么,看她那两下子,平时都在嘴上了。
最近几年,根叔嘴上的“妈那个bi”越来越稠了,也许是上岁数了,也许是真的现在不如从前了,什么妈那个bi鸟咋没有从前多了,打一只鸟还要犯法了,妈那个bi他小舅子的小舅子因为倒腾鸟肉和鸟毛被判刑了,老爹死了,媳妇跑了,一家子全完了。说是咱这个地方就是地球的肾了,弄不好就要得尿毒症了,真有那么玄乎么,真要是那样,咋光说不练呢,眼看着这肾都没劲了,为啥不为这肾做点啥呢,功夫都在嘴上了,还说什么不能这不能哪啦,难道啥事都只能兴下那些不住在这里的人,我们祖祖辈辈靠这片土地吃住的人,就把嘴堵上么。我给他说了些外面人的看法,他满脸孤疑,说鬼才相信,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要是也有人给发工资,说不了比你们谁都喊的调子高呢。我摇摇头,不自然地回味着他说的“妈那个bi ”。
我也说两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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